咱们说滴的这个黄花梨
不是用来打家具的那个黄花梨
不搞混哒。
老家的黄花梨,确实好多年都没吃过,印象也有有些模糊了,只记得非常清甜,肉又很厚,一口啃下去,汁水和果肉塞满一嘴,特别的有满足感,沁人心脾,超市里也常见一些库尔勒香梨、酥梨之类的,都得小口徐徐的品,非要大口吃的话,十有八九你一下嘴就咬到核了,很煞风景,完全没有吃黄花梨这种爽快的感觉。八月是黄花梨上市的时节,前几年在深圳很难见到,大超市里比较少有,只有偶尔在一些水果摊上得见,问摊主哪里产的,多半都告诉是湖北或者湖南,江西也有出产。出于一二十前对黄花梨的美妙记忆,所以基本上只要看到了,我总会买几斤。不过甚是遗憾,买了那么多次,印象中似乎一个清甜的果子都遇上,总是皮厚、肉渣、味道又很寡淡。不由感叹,相见不如怀念。我分明记得小时候老家的黄花梨是很甜的,且发誓绝不是故土情结加成才敢这么确切。九几年,约莫十岁的年纪,上的五年级还是初一记不清了。当时家里还种了五六亩地的水稻,八月份早稻刚刚归仓,村里三不知有骑自行车卖梨子的商贩,用稻谷换梨子,十斤稻谷换七八斤梨。八月里盛夏入秋,乡里没什么吃的,除了去菜园地里砍高粱,还真没别的水果生鲜可以打牙祭了。黄花梨子也分黄皮和青皮的,青皮的好像皮更薄,更清甜,是黄花梨中的高级货,十斤稻子估计只能换四五斤。以物易物的买卖模式当时不稀奇,最典型就是用鸡蛋换冰棒,一个或两个鸡蛋能换一个冰棒,也不知道卖冰棒的和卖梨子的老板们,是谁偷师了谁的商业模式?不过都不失为成功典范,尤其在共同面对小伢们这个客户群体时,非常有效。银根紧缺的年代,钱票子很珍贵,各家的现金也都捂得严实,小孩儿们很难染指,私自挪用(或者简单说叫偷也合适,偷自家的钱不丢人)的后果比较严重。用稻谷换梨子,无疑有效的替作为潜在用户的娃娃们解决了这个痛点。所以,细心的家长某天可能会发现,谷仓里怎么似乎下陷出一了个窝窝,又或者是堆码在库里装稻谷的蛇皮袋,系的好好的绳子仿佛被解开过,但也都说不上究竟少了多少稻子。倘若是前几日恰好有卖梨子的经过,那这前后的因果关系就容易能对得上了,证据链清晰又完整。记得当时诸多梦想中,就有一条很淳朴很鲜明:要是我家或者亲戚家也有一个这样的果园该多好,那就有想吃就吃的梨了!事实上我确实曾无比接近过这个梦想。二姐嫁在十多里外的村子,门前隔着一条河有一处大果园,有二十多亩的面积全种着梨子树,以前暑假去玩的时候,正值挂果季,能见着一树树成堆的梨子。几次跟二姐从旁边路过时,我有意无意的喃喃“二姐,这梨子真大啊”、“二姐,这梨子不知道甜不甜”……二姐看出了我的心思,傍晚就派遣姐夫去采购了半麻袋回来,“吃吧,想吃多少吃多少”。瞅着圆溜溜的一堆梨子,和隔河相望的偌大梨园,刹那间仿佛有了一种梦照进现实的感觉。后来的好几年暑假里,二姐每次回来家里,多半都会捎点河对岸的梨子来。时至今日,我都甚是想念那条河!当然,重点是河对面的那梨子园。
年春节后启程,二姐在菜园摘菜给我带走
前段时间出差到了江西赣州的全南县,一个挺秀气的山水县城。抵达后收拾停当,晚饭后出酒店溜达,经过水果店,一眼就瞅见了摆在地上的黄花梨子,不禁微喜。不过黄花梨似乎不怎么受待见,就随意的摆在店前的台阶上,完全不如货柜上的山竹、水蜜桃之流,齐齐整整,还套着网兜。我凑近看,确是当年熟悉的样子,琥珀般的黄,麻麻点点的表皮间透出一丝翠绿,圆不溜秋,装在一个旧纸箱里,相互挤压着,一块纸皮剪成的标牌斜插着,写着“十元四斤”,大部分的梨子都还留着一截硬挺的果柄,想必是比较新鲜的。于是,当机立断,“老板,给我称五块钱的黄花梨”。“我们十块钱四斤,五块钱不划算呢”。老板一片好心,但是他不会理解我这些年数次买梨子所遭遇的失望。那就随手挑几个罢,谁知道味道咋样哦。我努力想回忆起十多年前父亲教我的怎么辨识梨子的熟度,是带青色的好还是偏黄的更好呢。实在是记不起了,我便俯身从框里捡了四个看起来顺眼的。六块多钱。付了钱转身临走的时候,老板顺口补充了一句“就你喊的这个梨子,我们这叫樟梨呐,不叫黄花梨”。“哦,好哒”,我简单应了一句。其实对我而言呢,梨子叫啥已经不重要了,关键味道要对板。回酒店后洗了一个,没水果刀,只能嗑皮了。本来没做很大指望,心不在焉的来了一口,哦豁,惊喜!清甜爽口,脆嫩多汁,嚼后无渣,吃完嘴间还有甜味回绕,就是这个味,就是这个味,真的就是这个味啊!后面几天忙起来了,就没顾得上再买,不过有几次也跟随行同事郑重其事的提起要一定要带些梨子带回去。想着给父亲母亲也尝尝看,这梨子对他们来说肯定也是久违的味道。第四天事办完了,晚间和当地领导晚宴,本来平生很少沾酒,但经不住作陪领导三番几次的又劝又敬,还说是洞藏了十几年的好酒,一定要赏脸尝尝,盛情之下不好驳了领导们的情面,只得一杯杯硬着头皮往肚里咽了。三两不过岗,很快就晕头转向了,也记不清席间说了些什么你来我往的场面话。散席后同事扶我到河边吹风醒酒,觉着实在受,踉踉跄跄的,索性就在河边石板上躺下了,喘着粗气,密缝着眼,我费力的打量了这县城的夜色,河水引桥,霓虹漫城,流光倒影,夜风徐徐,水声潺潺。晕乎间,我感觉像极了老家一河两岸的光景。同事给车加油去了,一会还得连夜启程赶回四百多公里外的深圳,我打了电话过去,托他在附近水果店帮我找找有没有黄花梨,有就一定买几斤带走。本地一同事疑惑,说这梨子这儿到处都是,不算什么稀奇。我吐着酒气,没答话,他哪明白哟,这梨的味道,连着我二十年前的岁月,梨虽不是故乡的梨,但情是故乡的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