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期白癜风治疗中科医院曝光名著的特殊功能
在书的饥渴年代。老友三鹿来看望我,说:“明天你要回江西山村了,我讲个《悲惨世界》,算替你送行吧。”我是第一次听到这本书名。三鹿娓娓道来:“在小城狄涅的广场上,一个流浪汉疲惫不堪地倒在石凳上,准备露宿……”主人公不幸的命运和高贵的品格使我受到巨大震动。时间仿佛凝固,不知不觉已经入夜。开了灯,好久才回过神来。他取出一本书说:“说得太简单,请再看书。明年你回上海探亲再还我。”我一阵惊喜。这是薄薄的一册缩写本,蜡*的纸,直排的。我舍不得立即享受。我断定:它将是我一年内可反复享用的精神美餐。小葛与我同行。途中我把书借他看了,他也叫好。到县城已是傍晚。住旅馆太贵,一元一夜,抵两天工分收入。小葛说:“找大头去。”我怕大头阴阳怪气,不肯留宿。他硬拉我到县铁工厂。大头的态度果然是冷冷的,像是已经猜透了我们的来意。小葛说:“时间还早,我们不打扰你,坐一会儿就去住旅店。”他才稍热情些。不知怎的,三言两语一扯,小葛就讲起《悲惨世界》来。他文化不高,却很有口才,说得绘声绘色,比三鹿又强了几分。个把小时后,他装模作样地说:“时间不早,该去睡了。下次有机会再接着说。”大头一把抓住他说:“别化那冤枉钱。你们睡床,我打地铺。”又沏了壶云雾茶来。小葛脚头挺野,常吃罢晚饭到四处的知青点乱跑。这些天更是一收工就朝村外跑,深夜才回。问他怎么饭也不吃就跑?他总说:“人家请我吃了。”我劝说他:“一、二餐不打紧,次数多了不过意的。”他说:“又不是吃白饭,我给他们讲《悲惨》的。”又感慨地说:“看来故事也有雅俗之分。我讲《恐怖的脚步声》、《绿色的尸体》、《梅花*》,也受欢迎,但哪像现在那样听得一片肃静,几声抽泣。嘻,还能换饭呢。”几年后我们都回了城。一天,小葛喜气洋洋地来找我,说:“我要结婚了。说起来,你是有大功的。”原来他相貌堂堂,天生卷毛,很快赢得了阿丽的芳心。但她爸却嫌他祖籍苏北,说话常带“标点”,很不赞成。香烟老酒也攻打不破。直至有一次小葛与老人相对枯坐着无聊,说开了《悲惨》,才使她爸回心转意。老人后来红着眼眶对女儿说:“这故事好。小葛讲得这么动情,心肠一定不会差。”我跳起来给他一拳说:“看了我的书,老婆也骗到了。自己说,该怎么谢我?”他道:“我这不请你喝喜酒来了。决不收你的礼。”书荒过后,许许多多名著都出版了,《悲惨世界》的全译本也出了。但我看来问津者似乎反而少了。可能是它们逐渐丧失了换住换吃换老婆的特殊功能吧。比起越来越乏人问津的名著,那些低俗的无厘头书籍正大受年青人的追捧,而内含三聚氰氨的书籍也被当成了心灵鸡汤。我想,这是否也是另一层意义的“悲惨”呢?1994/6/4